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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野弘元 著 香光书乡编译组 译 初期大乘时,行者策励于修行波罗蜜,菩萨思想达到巅峰; 中期大乘时,开始对菩萨与佛陀作思辨性、哲学性的探讨; 中国佛教则创设菩萨五十二阶位,菩萨思想已脱离原貌。 释尊的传记与释迦菩萨 如前章(编按:见本刊第七十一期,页 112-130,〈从部派佛教到大乘佛教〉)所述,大乘佛典之所以称为“菩萨藏”,可能由于大乘是以菩萨思想为中心而开展出来的吧!所谓“菩萨”就是佛陀的候补者,而且佛陀的前身或过去世就称为“菩萨”。一般认为菩萨思想之所以出现,是受佛传或佛陀论的启发而来。 由于佛世时与佛灭后不久,弟子们都曾直接见闻释尊的行谊,所以似乎没有必要撰写关于释尊事迹的传记。因此,原始佛教的法宝—释尊宣说的经典与僧团规范的律典中,没有任何一部是以叙述释尊的史实为目的,唯有从其中常常提到佛在某时、某地的言行,才能片断地得知历史上曾有释尊存在的这项事实。 佛陀事迹的参考资料 原始佛教的经、律中有关佛陀事迹的记载,请参考拙著《释尊的一生》的附表(《●尊●生涯》修订版,页 311-314),该表仅列巴利(南方上座部)经、律的资料,并不含其他部派梵、汉的经、律资料。另外,在巴利注释书等典籍中,记载释尊成佛后四十五年间,每年夏安居的场所,也请参见《释尊的一生》的表格(页 314-316)。 至于其他典籍中,如在巴利三藏的注释书,虽然曾提到关于释尊与弟子们的事迹,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,但这些似乎是依凭弟子们的记忆而流传下来的!现存有关释尊事迹的文献资料,就只如上述而已。然而,即使是原始经典中所记载的佛陀事迹,其中也有部分可能是后人更易增补的。 注释书中的佛传资料 巴利语文献中,曾记载佛陀与弟子们的事迹,以及当时社会文化环境等的资料,除经藏与律典外,也可见于经典注释书等,例如《法句经注释》、《本生经注释》、《经集注释》、《长老偈注释》、《长老尼偈注释》、《增支部注释》等。 总之,叙述释尊事迹的文献资料,有相当多是散置在各部派的律藏中。例如,释尊成道后不久,在菩提座附近深入禅定,思惟观察,持续数周之久;于波罗奈的鹿野苑中对五比丘的最初说法(转法轮);接引波罗奈城的长者子等数十人出家;派遣五比丘与数十名弟子到各地传道,释尊本身也有摩揭陀的教化之旅,途中化导了三十位贤达;教化三迦叶兄弟与其千位弟子加入僧团;在王舍城中,为摩揭陀国王频婆娑罗为首的众多在家信徒皈依;度化舍利弗、目犍连两大弟子与其徒众二百五十名出家等,这些都是在释尊成道后一、两年间所发生的事情,均汇集于律藏的“受戒犍度”[1] 中。 律藏中又记载关于释尊拜访释迦国、释迦族子弟出家、给孤独长者信仰、皈依并供养祇园精舍,以及释尊晚年时提婆达多破坏教团的阴?#092;等事,并且也有不少好像暗示释尊成道年时的记事。 其次,在佛所宣说的阿含经中也有相关的记载,例如,巴利《长部?大般涅槃经》记载著释尊在入灭前后一年多的最后行迹,此外,也有经典叙述释尊本身回顾其在家时期的事迹。由于佛教的宗旨是宣说信仰实修等教法,并非传述史实,所以经典的内容有许多确切年代不详的情形,虽然如此,与释尊行迹有关的片段性记述,在经典中仍随处可见。 关于这些内容,请参考前述拙著《释尊的一生》(页 311-314)。 在阿含经的其他部分,如《长阿含?大本经》记载著关于释尊过去世修行时代的学习,以及曾经住世而给予释尊成佛授记(预言)的毗婆尸佛、尸弃佛、毗舍浮佛、拘留孙佛、拘那含牟尼佛、迦叶佛等过去六佛。此外,再加上释迦牟尼佛(释尊),后世称为“过去七佛”。 该经中对第一位毗婆尸佛的记事有相当详细的述说,又因为该叙事与释尊的传记形式相同,所以或许此经完成时,释尊传记就已略具雏型了,经中也列举佛的三十二相八十种好。由于此经名为《大本经》(即《大譬喻经》),所以可知是以伟大的譬喻(过去故事)来叙述过去诸佛。 过去七佛的记载 巴利《大本经》(MahA-apadAna-suttanta,《大譬喻经》)是《长部》第十四经(日译《南传》册 6,页 386 以下;《汉译南传》册 6,页 291 以下);汉译则是《长阿含?大本经》与其异译本《七佛经》、《毗婆尸佛经》、《七佛父母姓字经》;而梵文是 MahA-avadAna-sUtra(《大本经》)。附带一提,律藏的“戒本”(列举比丘、比丘尼的戒条)中,在末尾部分也有提到过去七佛。 释尊之所以宣说《大本经》,即欲显示在他之前就已经存在著许多伟大的佛陀,他们觉悟“法”,并将“法”传给世人,因此释尊所说的“法”并非独断的。他宣说此经是为了阐明他的“法”与过去诸佛所说的“法”是相同的,皆是永恒真理的“法”。 直到后世,一般佛弟子认为在七佛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佛陀存在了,尤其是最初给予释尊授记成佛(预言)的燃灯佛,就是比毗婆尸佛更早数代,甚至十数代以前的佛。 燃灯佛与过去七佛 从过去七佛的首位毗婆尸佛回溯到燃灯佛,关于这之间佛陀的数量,依部派不同而有所差异。 《小部?佛种姓经》中记载含燃灯佛在内共有十八佛,加上七佛则为二十五佛;大众部中说出世部的梵文经典《大事》(MahAvastu, iii, p.240)、汉译《佛本行集经》中曾提出七佛以前有九佛,但《华严经》(《六十华严》卷 7)则说七佛以前有二佛。 多佛的存在是根据各部派的佛传所说,释尊在过去世的菩萨时代,曾受教于成千上万的过去佛。又从菩萨的修行开始直到圆成释迦佛为止,必须历经三大阿僧祇劫,或四阿僧祇百千(十万)劫(巴利佛教的说法)的漫长修行时间,累积众多的善根功德,才得以成佛。 这在说明要成为异于常人的伟大佛陀是如何地困难吧!于是根据释尊传记的叙述,而宣说释尊在身为菩萨的修行时代,曾亲近很多过去佛。 过去佛的数量 释尊在身为菩萨的修行时期,曾礼拜、受教过的佛陀,其数量在梵文《大事》(MahAvastu, i, p.59)与汉译《佛本行集经》卷一中,就说有多达四十亿以上的佛,而根据说一切有部《俱舍论》等书的叙述,则说有二十二万八千尊佛。 由于部派与文献的不同,似乎还有其他种种的说法。可见,过去佛中,也许有一部分是史实,但多半是虚构的吧! 佛传与菩萨思想的产生 一般认为,佛教中开始著手汇整并撰述释尊的传记,是在佛入灭以后,因为各部派都留存有释尊的传记,所以在部派分裂之前,应该就已经有人开始著手编辑佛传了!而且各部派较早成立的佛传中,大多是以佛成道后一、两年内的事迹为中心,从他成道前的修行时代,直至成道后访问释迦国前后的数年为止,这些多半是依据律藏中的记述,尤其又以叙述比丘出家受戒作法的“受戒犍度”中的故事(譬喻)为主体。 释尊传起源的核心 巴利律典的“受戒犍度”(《巴利律?大品?大犍度》;日译《南传》册 3,页 1 以下;《汉译南传》册 3,页 1 以下)记载著从佛成道后不久到访问释迦族为止的二、三年间的事;化地部的“受戒犍度”—《五分律?受戒法》(卷 15-17)除了上述内容之外,并在前言附加了释迦族的系谱与佛出游四门、出家、成道等事;法藏部《四分律?受戒犍度》(卷 31-34)则记载著从佛出家成道到访问释迦族为止的记事,其中有出家前的释迦族谱、出家后的修行与成道等事,并叙述其成道前,在过去世从燃灯佛处接受成佛授记的成道因缘故事。 如此一来,以律典“受戒犍度”为核心而形成的佛传,成为后文将提及的大众部系梵文《大事》等佛传的范本。 佛传的种类 已汇整成书的佛传,有十数种汉译本与其部分梵文原本,以及藏文译本、巴利语中也有增补的佛传。其中在汉译佛传的内容中,关于过去世的故事多为燃灯佛授记释迦成佛的故事;关于现世,则有的谈到初转法轮为止,有的说到三迦叶皈依佛陀为止,也有的说到舍利弗、大迦叶出家为止,或有记载到访问释迦国为止,这些都保存了“受戒犍度”以来的古老形式。 可是后来成立的佛传,则采用《长部?大般涅槃经》等经典的记事,叙述从佛诞生、出家、成道、转法轮,直到入灭、分配舍利为止的事迹,有的甚至还提及阿育王出世与其造塔等事。 属于古老形式的佛传,收录在《大正》第三、四册两本中,列举如下: 《修行本起经》——自燃灯佛授记到成道为止。 《异出菩萨本起经》——自燃灯佛授记到转法轮为止。 《太子瑞应本起经》——自燃灯佛授记到三迦叶皈依佛陀为止。 《普曜经》、《方广大庄严经》、梵文 Lalita-vistara(《神通游戏经》)——自过去世到访问迦毗罗卫城为止。 《佛本行集经》——集合了后文将述及的五部派佛传,叙述内容自过去世到访问迦毗罗卫城为止。 《过去现在因果经》——自燃灯佛授记到舍利弗、目犍连与大迦叶出家为止。 《众许摩诃帝经》——自释迦族系谱到三迦叶皈依佛为止。 《中本起经》——自佛成道后到入灭为止。本书是前述《修行本起经》的续集,两者合并可成为一部佛传。 《佛本行经》——自佛诞生到入灭后分配舍利为止。 《佛所行赞》、梵文 Buddhacarita(《佛所行赞》)——自佛诞生到分配舍利,及至阿育王造塔为止,梵文本则至成道为止。 各部派的佛传如《修行本起经》、《中本起经》、《太子瑞应本起经》或《佛本行经》、《佛本行集经》等经典,之所以称为“本起”、“本行”,正如其名,是指譬喻(过去故事),因为“譬喻”(avadAna)汉译为“本起”或“本行”。又依据《佛本行集经》六十卷的后序所记载,本经汇集了五个部派的佛传而成,即: 一、大众部的《大事》; 二、说一切有部的《大庄严》; 三、饮光部的《佛生因缘》; 四、法藏部的《释迦牟尼佛本行》; 五、化地部的《毗尼藏根本》。 其中,一、《大事》大概是指现存梵文的 MahAvastu(《大事》)[2]吧!该经全名为 MahAvastu-avadAna(《大事譬喻》),是大众部中说出世部的律藏,即律藏中受戒篇—《巴利律?大品?大犍度》的譬喻(过去故事、佛传故事)部分。由此可知,大众部是将佛传视为律典的一部分。 二、说一切有部的《大庄严》现已失传,但因在汉译佛传中,有经典名为《方广大庄严经》(一名《方等本起》),也就是称“方广”(大乘)的“大庄严”(本起)为佛传,所以有时也将佛传称为“大庄严”吧! 三、《佛生因缘》乃是佛陀降生的因缘(譬喻、过去故事),因此具有佛传的意思。 四、《释迦牟尼佛本行》就是释尊的“本行”(譬喻),也就是指佛传。 五、《毗尼藏根本》意为毗尼藏(律藏)的根本,而“根本”与“本起”相同,皆是譬喻的意思,所以,此处与《大事》同样显示佛传是由律藏而来的。 因此,根据释尊传记题名上的用语:“本起”、“本行”、“生因缘”、“根本”等,表示佛传就是譬喻(过去故事),同时也可见佛传是依据律藏,特别是“受戒篇”而来。 这些佛传是一种譬喻(故事)性的文学作品,一如前述,以彰显释尊的伟大为目的。对佛教徒来说,都深信释尊是位从一出生就与众不同的特殊人物。当时印度公认的伟大人物,包括在精神方面的三界大导师佛陀,以及在世俗社会方面以德统一全世界(四天下)的转轮圣王,他们与生具备了异于常人的三十二相等的相好形貌,且如此伟人的出现似乎是相当受到期待的。 释尊初出生时,由阿私陀仙人为他占相,因具备三十二大人相,所以命名为“悉达多”(完成目的者)。由于前世的善根功德,他在出生时就已具备了伟人的相好仪表,今后一切事将得以成就。一般人只能证得阿罗汉,这是声闻弟子最高的悟境,绝对无法成为佛陀。这种说法大概也是为了要强调佛陀的伟大吧!由此便产生了声闻、辟支佛(缘觉)、无上佛(佛陀)的“三乘”语词。 若对佛陀加以考察,当然会涉及他过去世的善业,并发展成叙述过去故事(譬喻)的佛传,或佛陀前生故事的本生经等。 此外,在关于佛陀的论述方面,也从“一世界一佛”发展为“多世界多佛”的思想,也就是倡导宇宙的东西南北、四维上下之十方有无数世界,若每个世界皆有一佛,就会有无数佛同时存在的多佛思想(此说法出现于汉译经典中)。 产生多佛思想后,那么,身为佛陀候补者的菩萨,也可能变成是无量无边的存在,进而演变成任何发菩提心入佛道修行的人,都可以成为菩萨。 现在多佛说 一般认为主张现在他方世界的多佛思想是大众部,在大众部系中说出世部所属的梵文《大事》(MahAvastu, i, p.46)中,有“供养现在他土多佛”一语,又上座部系中经量部也认可十方世界有十方诸佛。这些思想都由大乘佛教所吸收了。 之前提到的菩萨,只限于释迦佛前生的释迦菩萨,或指过去六佛与燃灯佛的前生,而这些菩萨与佛陀一样是拥有特别资质的非凡之人,佛传中出现的菩萨大多是此意涵。 但由于多佛思想,却演变成凡发菩提心深入修行,即使是一般人也能成为菩萨,因此,与凡夫众生有所隔阂的菩萨,就转化成非常亲切的生命体,而且也出现了发愿作菩萨的佛教徒。 由此而产生了大乘菩萨思想,于是,大乘佛教遂演变成以一切众生都能证得无上菩提、圆成佛果为目的,这也就是《法华经?化城喻品》所记载的:“愿以此功德,普及于一切,我等与众生,皆共成佛道(无上菩提)”。 菩萨的修行阶位(之一) 如前面章节所述,所谓菩萨有客体性菩萨与主体性菩萨,前者如佛传中所见,后者则如大乘佛教中所说,本著自许为菩萨的自觉以从事修行。但是,到底修行到怎样的阶段才是真正的菩萨呢?所谓“菩萨”是“菩提萨埵”的略称,译为“觉有情”,其中想必包括各种不同阶段的人吧!如发菩提心而朝向正觉前进的人,以及确已觉悟的人等。总之,关于菩萨修行的阶位,大、小乘经典中有种种不同的说法。 例如,梵文《大事》(MahAvastu, i, p.46ff)与一般认为受其影响的《佛本行集经》中,将释迦菩萨的修行阶段分为“四性行”—自性行、愿性行、顺性行、不退转行(或称转性行)。 其中,一、自性行(prakRti-caryA),是修行者本性善良,尽心孝养父母、尊敬宗教家与长者、躬行十善业,也规劝他人力行布施、持戒等善业。这是兴起希求无上菩提的念头与心愿前的自然性善行,可说是菩萨修行之前的阶段。 二、愿性行(praNidhi-c.),在发希求无上菩提、誓成佛道的本愿下,开始佛道修行的阶段,也就是发起菩提心,本著救拔众生的誓愿,进入菩萨的修行。 三、顺性行(anuloma-c.),是持续发心,并随顺践履六波罗蜜等的修行阶段。 四、不退转行(avivarta-c.),也就是不退转到二乘,确实迈向圆成无上菩提的阶段。此阶段也称为转性行(vivarta-c.),大概意指一心转向唯一一乘的修行阶段吧! 愿性行以上的修行阶段,可视为已经自觉的菩萨阶段。 其次,在初期大乘中最早期问世的“小品般若”系诸经,以“四阶位”来说明菩萨的修行阶段,也就是: 一、初发心; 二、久修习(久发意); 三、不退转(阿惟越致,阿毗跋致); 四、一生补处(ekajAti-pratibaddha,或灌顶位 abhiSeka)。 这“四阶位”中前三个(初发心、久修习、不退转)大概相当于前述“四性行”中的后三个(愿性行、顺性行、不退转行)。而第四的一生补处位,就是现居兜率天,来生决定成佛的最高位菩萨。所谓“一生补处”,意指将于下一生递补佛位。 菩萨四阶位 “小品”系的般若经典中记载四阶位的有《小品般若经》卷八(《大正》册 8,页 575a)、《道行般若经》卷八(《大正》册 8,页 465a)、《大明度经》卷五(《大正》册 8,页 501a),又可参考《大品般若经》卷十九(《大正》册 8,页 358c)。 或许由前述的“四阶位”,再开展为后文将说明的十阶位,即初期大乘经提到的所谓“十住”或“十地”的菩萨阶位。 然而,将菩萨的修行阶位分为“十地”的说法,在大乘以前各部派的佛传中就已出现了。例如《修行本起经》、《太子瑞应本起经》、《过去现在因果经》、《佛本行集经》等佛传中,就有记录“十地”的语词,虽然它们未具体标出个别的名称,但仍表示“十地”的说法早已存在。不过,梵文《大事》却具体地一一标出“十地”的名称。 《大事》的“十地”为:一、难登;二、结慢(结意);三、华饰;四、明辉;五、广心;六、具色(具足妙相);七、难胜;八、生缘(决定生种姓);九、王子位;十、灌顶。《大事》的“十地说”大概比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更为古老吧! 接下来也介绍初期大乘的“十住说”:一、初发心;二、治地;三、应行(进学);四、生贵;五、修成(方便具足);六、正心(成就直心);七、不退转;八、童贞;九、法王子(王子位);十、灌顶(一生补处)。此“十住说”在《菩萨本业经》、《菩萨十住经》、《十住断结经》等古老的大乘经典中都有叙述,而《华严经》则记载华严“十地”阶位之前是“十住”阶位。 《大事》的“十地说” “十地说”记载在梵文《大事》(MahAvastu, i, p.76),但这并非指释迦菩萨的修行阶位,而是说明一般的菩萨阶位。“十地”为:一、难登(durAroha);二、结意(baddhamAna);三、华饰(puSpamaNDita);四、明辉(rucira);五、广心(cittavistara);六、具色(rUpavatI);七、难胜(durjaya);八、生缘(janmanideZa);九、王子位(yauvarAjya);十、灌顶(abhiSeka)。 宣说“十住”的经典 其次,宣说“十住”(daZa-vihAra)的经典有《菩萨本业经》(《大正》册 10,页 449c)、《菩萨十住行道品》(《大正》册 10,页 454c)、《菩萨十住经》(《大正》册 10,页 456c 以下)、《菩萨璎珞经》卷二以下(《大正》册 16,页 12b、31c、53c 以下、73c 以下)、《十住断结经》卷一以下(《大正》册 10,页 967b 以下)、《六十华严》卷八(《大正》册 9,页 445a 以下)、卷四七(页 696c)、《八十华严》卷十六(《大正》册 10,页 84a 以下)、卷 六三(页 341c 以下)、梵文"GaNDavyUha"(〈入法界品〉, p.94)等。 若将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与梵文《大事》“十地说”相比较,则后者的第八生缘、第九王子位、第十灌顶与前者的第四生贵、第九法王子、第十灌顶,似乎是分别相对应的。所以可以推测两者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,可惜没有具体资料可资证明,不过,或许是受到部派佛教的影响,才产生初期大乘佛教的“十住说”吧! 又因为前面所述,《小品般若经》之类的经典中提出“四阶位”:一、初发意;二、久修习;三、不退转;四、一生补处(灌顶),与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的第一初发心、第三应行(进学)、第七不退转、第十灌顶(一生补处),皆各各相互对应,所以可能是“四阶位”开展为“十住”,或者逆向地将“十住”简化为“四阶位”吧!关于这点似乎也没有明确的佐证可以决定其先后。 然而,大乘十地说法中最广为后世采用的是华严的“十地说”,即:一、欢喜地;二、离垢地;三、发光地(明地);四、焰慧地;五、极难胜地(难胜地);六、现前地;七、远行地;八、不动地;九、善慧地;十、法云地。其中也有可与《大事》“十地说”类比而相对应的名称,例如,第三地和第五地与《大事》“十地说”的第四明辉、第七难胜,似乎是相对应的。 “十地说”之一 在《六十华严》[3] 卷二三(《大正》册 9,页 542c 以下)、《八十华严》卷三四(《大正》册 10,页 179b)、梵文《十地经》(DaZabhUmIZvara, kondo ed., p.6f。译按:近藤晃曜校刊本)等经典与之后的文献中,都采用华严“十地说”为主。 菩萨的修行阶位(之二) 《华严经》中除了提及华严“十地说”之外,还谈到前面提过的初期大乘“十住”,更揭示了十行、十回向等。虽然如此,《华严经》本身却未必将十行、十回向当成修行阶位,而视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、十地为一系列的修行阶位,并将十信设置在十住之前,又在十地之后成立了等觉、妙觉,而整理成所谓菩萨修行的五十二位阶位,这项说法为中国佛教所衍生,与《华严经》无关。 菩萨的修行阶位方面,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主张,从菩萨修行的出发点开始,到最后成佛为止的一切阶位,全都只在第一初发心到第十灌顶(一生补处)的“十住”中完成。特别是此“十住说”中的第十灌顶住等同佛位,可见这是菩萨的最高位,并非如五十二阶位所说的“十住位”远比华严“十地”的阶位还低得多。依照中国佛教天台宗的“五十二位说”,“十住”是最下位的圣者,法相宗“四十一位说”[4] 甚至认为“十住”是未达圣位的凡夫,就原本的阶位说来看,这些都是极为错谬的说法。 其次,华严“十地说”本身也是从菩萨修行的起点到终点,形成一个完整的阶位系统,也就是在第一欢喜地时发起菩提心,然后开始力行布施波罗蜜等利他的菩萨行,直到第十法云地则为菩萨最高的阶位,这是分别与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的第一初发心及第十灌顶(一生补处)相对应的。所以,“十地说”与“十住说”之间的关系,绝非修行的上下阶位,两者应是个别独立的修行体系。 附带一提,《华严经》之类的经典,最早也只以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为菩萨的修行阶位,而不采用华严“十地说”,这点从该经的主要章节〈入法界品〉所标示的修行阶位即可看出。〈入法界品〉不但列出“十住说”为菩萨的修行阶位,并且又在“初发心住”之前设置了“信行者”(信解者)。此“信行者”尚处凡夫位,一旦登上第一初发心就入了圣位,可见从这“十住”一开始的初发心住就被视为圣位菩萨。而〈入法界品〉中提出的菩萨修行阶位,何以是“十住”而非“十地”呢?或许这是由于〈入法界品〉成立之时,普遍采用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的菩萨阶位,而且华严“十地说”尚未成立,或者还未被广泛使用的缘故吧! 然而,比《华严经》更早的“大品般若”系诸经记载了两种“十地说”,一种是只有称“一地”、“二地”等词,而未具体列出十地的个别名称。另一种有具体名称,即:一、干慧地;二、种姓地;三、八人地;四、见地;五、薄地;六、离欲地;七、已办地;八、辟支佛地;九、菩萨地;十、佛地等,这是三乘共通的“十地说”。 此外,“大品般若”系诸经也提到“小品般若”系经中的菩萨“四阶位”——初发意、久发意、不退转、一生补处的情形。 “十地说”之二 “大品”系中无名的“十地说”出现于《大品般若经》卷六(《大正》册 8,页 256c-259c)、《放光般若经》卷四(《大正》册 8,页 27a 以下)、《光赞经》卷 七(《大正》册 8,页 196b 以下)、《大智度论》卷四九—五十(《大正》册 25,页 409c-419c)等经典之中。而三乘共通的“十地说”在《大品般若经》卷六(《大正》册 8,页 259c)、《放光般若经》卷四(《大正》册 8,页 29b)、《光赞经》卷七(《大正》册 8,页 196b)等经典中都有提到。 然而,三乘共通的“十地说”并不同于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与《华严》“十地说”。在三乘共通的“十地说”中,第一、二地表示圣位以前的凡夫位,三至七地是声闻乘,八地是缘觉乘,九与十地则代表菩萨乘(佛乘)的大乘。虽说此三乘都是圣者,但声闻、缘觉二乘阶位较低,佛、菩萨的一乘(大乘)是处于最高的阶位。然而,这种分阶段的说法,未必是就佛道修行的进程而分的,因为菩萨当中亦有紧邻凡夫位的低阶圣者,甚至有时也指凡夫菩萨,所以菩萨并非全都是位居于声闻、缘觉之上的。 如此,在《大品般若经》中共有未列出具体名称的无名“十地说”,以及三乘共通的“十地说”,但在该经的注释论典—龙树的《大智度论》中,则似乎将无名的“十地说”诠释为华严“十地说”。 又,之后《大般若经》六百卷中,也有将华严“十地”视为《大品般若经》的无名“十地”之情形。但《大品般若经》提出的无名“十地说”,就内容言,与其认为就是华严“十地说”,不如说相当于大乘初期十地的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,还似乎合理些。因为在《大品般若经》成立时,《华严经》与华严“十地说”都尚未问世,当时虽有菩萨“四阶位说”,但很可能因为初期大乘“十住说”的具体名称还未出现,所以才没清楚列出内容吧! 菩萨思想的变迁 有关菩萨的诠释,除了依时代,还依各部派、学派、宗派而有不同的论述,这些可以从部派佛教与大乘佛教等宣说菩萨思想的变化中看出,且其过程可以从下列阐述中逐项了解: 一、在各部派的佛传中,认为释尊成道前或其过去生的菩萨是专指释迦菩萨,传记中叙述这位菩萨所践行的菩萨善业,这些菩萨善业将使他成为被选定的特殊伟人。尤其释迦菩萨在燃灯佛座下时,首次得到成佛授记后,佛传便视之为与众不同的人物。 二、佛传中又回溯到释尊在燃灯佛前的本生故事,述说释迦菩萨曾经亲近承事成千上万的过去佛。当十方佛思想产生之后,佛传中佛的候补者就普遍化了,佛传并且进一步宣说菩萨的修行故事,从此菩萨未必局限于被选出的特定人物,而菩萨的修行是从凡夫菩萨开始为出发点的。 十方佛思想 现存文献中,最早叙述十方佛思想的,是大众部中说出世部的梵文佛传《大事》(i, p.46)。其中记载著现在十方世界中存在许多佛,并且也存在著无数正在修行的佛位候补者,包括仍在初发心乃至灌顶位的菩萨。 三、从部派佛教中产生大乘思想以后,截至当时为止,一直被视为客观性存在的菩萨,就转变为主体性修行者本身了,这点显现出当时对菩萨的看法与前代截然不同。可是在所谓原始大乘的酝酿时期,修行者对其身为菩萨的自觉似乎尚未完全形成。 四、到了初期大乘时期,成熟的大乘经典出现了,发菩提心的初期大乘“十住”菩萨或华严“十地”菩萨,这些修行佛道者都是从作菩萨的起始点,就本著自觉、策励于波罗蜜之修行的圣位菩萨。这是大乘佛教中菩萨的本来精神,因此,可以说菩萨思想在初期大乘时就达到了巅峰。 五、之后中期大乘,佛弟子便开始对菩萨与佛陀作思辨性、哲学性的探讨。大乘思想转而以阿毗达磨的方式,从客观性立场来研究一切,于是,有关菩萨的思考不再局限于“十住”与“十地”的圣者,甚至连十地之前的凡夫修行时代都涵盖在内了。 正如在小乘部派的阿毗达磨中,修学者的修行阶位从三贤、四善根等七方便 [5] 的凡夫位起,以至见道、修道、究竟位 [6] 的圣者都详加阐述;菩萨修行也从初学的凡夫位直至究竟的佛果位为止,都以整体而客观的态度来加以探讨。这样的菩萨研究已经失去菩萨纯粹的主体性了。 六、承继这种研究趋势的中国佛教,更创设了菩萨五十二位、四十一位的修行阶位,并详加论述。 相较于初期大乘佛教视为目的、主体性的圣位菩萨,此时的菩萨已经转变为将全部阶位都客体化了,特别是“十地”与“十住”以前的凡夫菩萨也成为研究的对象,而且还将“十地”与“十住”误解为同一系统中连贯的修行阶位,更将“十住菩萨”当作凡夫位。此时的菩萨思想已经脱离了原本的面貌。 菩萨五十二位说 在五世纪中叶左右,中国佛教陆续出现了《仁王般若经》、《梵网经》、《菩萨璎珞本业经》等伪经,其中叙述菩萨阶位包含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、十地、等觉、妙觉等五十二位,这是梁、陈时代都采用的佛教论说。 原本《华严经》中,虽也提到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、十地等位阶,但都是单独的陈述,因此,十住与十地是个别的阶位说,而十行与十回向也未必就是修行阶位。 实际上,其他的印度大乘佛教经论,完全未提及十行与十回向,而十住相当于大乘最初期所说的十地,在华严“十地说”流行以后,“十住说”就不再见于经论,从此就只采用“十地说”为菩萨的修行阶位了。 由于中国伪经的成立,遂增加了十信以及等觉、妙觉,成为所谓的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、十地、等觉、妙觉等一系列的五十二阶位说,隋唐以后天台宗、三论宗、法相宗、华严宗的祖师们全都采用这种阶位说。但这种说法与《华严经》及印度大乘佛教完全无关,是思辨性阿毗达磨式的中国佛教产物。 如上所述,菩萨思想因时代与部派、学派、宗派的不同而有种种差异。若以部派佛教的立场来论说菩萨,说一切有部认为释迦菩萨从开始修行,直到成道前的最高阶位为止都是凡夫,正如所谓“三十四心断结成道”[7] 之说,他们主张除非成道后的佛陀,否则都不能称为圣者。 相对地,大众部系则主张菩萨是已离烦恼系缚、跳脱轮回流转的人,如所谓“菩萨发愿赴恶趣”,认为菩萨是出于悲心而愿生恶趣苦界、救拔忧恼众生的圣者。大乘佛教采用了这种“愿生说”。《大般泥洹经》提出“大悲阐提”[8] 的菩萨说,指出他们因意图拯救无数苦恼众生的大悲愿力,而始终无有成佛之日。 这正是自大乘佛教初期起,所阐述的文殊、观音、势至、普贤等圣位菩萨(应化身),他们不为自身成佛而“上求菩提”,却为“下化众生”的救济活动而挺身入世终不成佛,与之类似的,还有将于来生成佛的一生补处之弥勒菩萨,以及中期大乘以后的地藏、虚空藏等菩萨。 应身佛与化身佛 大乘中,成佛后仍在轮回界内救拔苦恼众生的,就是所谓的“应身佛”或“化身佛”[9]。另外,菩萨中也有已完成修行、具备成佛资格却不愿成佛,宁愿为拯救众生而停留在菩萨阶位的,例如观世音与文殊、普贤、势至、地藏、虚空藏等菩萨即是。事实上应将他们视为佛的应化身,因为佛菩萨的应化身是依其自身的悲愿,而往来于三界与恶趣的轮回道,所以,不同于一般凡夫的生死—是依善恶业报而投生的;佛菩萨的应化身是“变易生死”,有别于一般人的轮回是“分段生死”[10]。 【译注】 [1] 犍度是佛典中分别篇章的名目。意译为蕴、聚、众、分段,相当于“品”,或今人所用之“章”。佛典中将同类之法, 聚为一个篇章,即为一犍度。 [2]《大事》(MahAvastu)是印度部派佛教的重要典籍。为《大事譬喻》(MahAvastu-avadAna)的略称。此书由梵文写成,共分三篇。第一篇,描述释尊在燃灯佛与其他过去佛时代行菩萨道的事迹。第二篇,介绍菩萨(指释尊的前生)上生兜率天的种种,及其决定投胎、降生、出城,最后于菩提树下成正觉等事。第三篇述及诸大弟子的本生,但主要内容可说与巴利律《大品》相同,是有关释尊最初传道与佛教僧团兴起的记载。因此,尽管《大事》书中有关加入僧团的叙述异于其他典籍,且丝毫没有关于“律”的记载,却仍然被认为隶属于律藏。此书的编辑杂乱而不统一,因此应是在长时间里,经多位编者之手才完成现在的形式。此书尚无汉、藏译本。 [3]《六十华严》、《八十华严》为《大方广佛华严经》的异译本。《六十华严》为东晋佛驮跋陀罗所译,又称“旧华严”、“晋经”。《八十华严》则为唐代实叉难陀译,又称“新华严”、“唐经”。 [4] 唯识的法相宗采用“四十一位说”,即十住心、十行心、十回向、十地、妙觉。其中将天台宗的“十信”包含于“十住”中的初住,“等觉”包含于“十地”中第十地圆满成就时,故不再别立。 [5] 声闻乘进入见道位以前的“三贤”与“四善根”合称“七方便”。三贤——五停心观、别相念住、总相念住,是指修有漏善根以制伏烦恼,使心调和的修行阶位。四善根—暖法、顶法、忍法、世第一法,是指观四谛与修十六行相而达到无漏圣位的四种修行阶位。 [6] 一般见道、修道、无学道合称“三道”,是小乘佛教的修行阶位,无学道指进入究竟的最高悟境,已达无所学之位,此处可能作者认为无学为最高究竟的,因此而说“究竟位”。 [7] 释尊未坐菩提树下以前,先以有漏智断除下八地的修惑;坐于树下金刚座即将成道时,生起无漏智,以八忍、八智、九无间、九解脱等三十四心断尽见惑、思惑等烦恼结缚,而后成佛。 [8] 历来汉译涅槃经有大、小乘两种。大乘涅槃经译本中重要者如中国东晋法显所译的《大般泥洹经》等,而最完全者则是昙无谶所译的《大般涅槃经》,又称《大涅槃经》、《大品涅槃经》,即《北本涅槃经》。大乘涅槃经内容述及法身常住、众生悉有佛性、阐提成佛等论题的大乘经典。 其中“阐提成佛”的论题里,说明阐提有二:一、断善根阐提,指不能成佛的极恶众生。二、菩萨阐提,法相宗即据菩萨阐提而立大悲阐提,阐述大悲菩萨发大悲心,誓愿度尽一切众生才成佛,但由于众生无量无边,更有毕竟不能成佛的有情,所以此等菩萨为愿力所拘碍,终致失去成佛的时机,永止于因位而不能成佛。 小乘涅槃经有诸多异译本,相近者有《长部?第十六经》与法显汉译的《大般涅槃经》,又名《方等泥洹经》。此经主要叙述世尊入灭前后的种种事迹,但缺少大乘涅槃经所说的法身常住等论旨,是四部四阿含中篇幅最长者,也是了解释迦牟尼佛入灭史实的绝佳史料。 [9]“应身”、“化身”指佛菩萨由悲愿所熏发,为教化救济众生而变化示现各种形相之身。由于经论分别佛身之说颇为纷歧,因此应身、化身也有不同的说法。有说佛应机而现的佛形身,称为应身;非佛形身则称为化身。也有说应身、化身乃异称。佛应众生根机,化现而说法,称为应身,乃就应众生根机而言;称为化身,则系就由本身化现而言。 [10]“分段生死”是指迷界凡夫所受的生死,为“变易生死”的对称。轮回六道中的凡夫,随其前生所造的业因,而有一定限度的寿命、形貌,所以称为“分段”。“变易生死”是指阿罗汉、辟支佛与大力菩萨等已出三界者的变易身,这个果报身是因悲愿之力而改变,不被三界内分段身所限,因此身命无限而能以此身回入三界,长时修菩萨行,直至无上菩提。 编者按:本文为水野弘元著《佛教的真髓》第十二章,文中明体字为其发表于《大法轮》杂志原文,标楷体字为结集成书后的补述内容。中译本于九十一年十一月由香光书乡出版社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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